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分卷(16)(1 / 2)





  那憎恶并非产生于他本身,是人族将这份对他们自己的毁灭欲施加到了他的身上。

  他们是如此的深信不疑,才会真的把他变成他们口中所描述的那个怪物。

  渐渐地,他不再逃窜,想在哪里停留、就在哪里停留。

  那些残忍邪恶的祭礼反而减少了下去。

  对他的极度恐惧让他所到之处的人类只剩下了背井离乡、迁徙别处的唯一选择。

  留下的大多是无知无害的平常人家,祖孙三代努力了一辈子,唯一拥有的也只有家门口这块不算肥沃的土地。如今七国纷争,出去是个死,留下也是个死。

  他也曾看见年轻的夫妇带着孩子离开。他们生离死别了一番,年轻人哭个不停。老人说快走快走,孩子还那么小,不能让她饿死在村里。

  年轻夫妇摇头。

  老人斜靠在床上,抽起塌边的拐棍,打在年轻人身上,很凶狠霸道的样子:

  走不走?!走不走?!

  两个年轻人都不说话,丈夫扶着妻子,妻子抱着孩子,一步三回头地走了。

  见他们走得没影了老人才开始掉眼泪,嘶哑难听的声音仿佛带着沉沉的死气。

  她刚才那么暴躁,此时却充满了难过和恐惧。

  她不想死的。

  她也想活下去。

  可朴实的男子比她更值得活下去。

  善良的妇人比她更值得活下去。

  幼小的婴儿比她更值得活下去。

  他们所余的生命比她更长,他们活下去了就是一个新的家。

  她的存在是让她们眼睁睁看着生的希望在面前却不能去争取。又让她如何忍心让他们留在这里。

  老人对空气伸出手,知道年轻的夫妇已经不可能听到她的声音。

  她张开嘴,发出嘶哑的声音:回

  房间里回荡着:回

  她听着那个回音,说:回来吧

  房间里回荡着:回来吧

  老人的拐杖掉到地上。

  她弯不下腰,看着近在咫尺的拐杖,觉出自己明明还活着,于这个世界而言,却已经是个死人了。

  老人终于崩溃似的对着空无一人的破烂房间声嘶力竭:回来!回来!回来啊!

  房间说:回来。回来。回来啊。

  回来啊。回来啊。回来啊。

  不要让我死在这里。

  我不想死在这里。

  两天后老人就死在了床上。她的满是皱纹、干枯瘦弱的手一直维持着向空无一人的门口伸出的姿势。

  旱灾所致之处,一片哀鸿遍野。

  人们凭空捏造出了一个恶魔,又无法战胜这个恶魔。

  旱魃看到那些人悲惨的模样,觉得痛快。

  他不应该觉得痛快的,可人族觉得他应该觉得痛快,他便只能觉得痛快。

  又如何能怪得了他呢。

  我是三年前才到了这里,那时这里可多人了。这里是人、那里是人。到处都是人。我露出真容他们也不怕,以为我是作了扮相要唱大戏,还有小孩儿给我分糖葫芦吃。对对,不光是村人,还有许多从外地赶来上香的。他们都说,这里的龙神庙,特别灵。

  我见过不少龙神庙,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供奉应龙的神庙。他的法力不是来自人类供奉,又消失了这许多年。我现在也没想明白,你说说,这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里,怎么就有了一座香火鼎盛的应龙庙呢。

  那时芦苇村人来人往,龙神庙热闹非凡。庙门口两边都摆满了瓜果、香烛、纸钱、素酒、愿帖、鞭炮、礼花。空气是湿润的,带着淡淡的烟火味道。

  摊贩数钱到手软,来客花钱得开心。

  快快乐乐来,欢欢喜喜去。

  旱魃看着那个神像:与旁的龙神不同,这条龙生得一双华丽的翅膀。

  他看着络绎不绝的香客,也想学着他们每天摆放祭品、点香许愿。

  他起初是想买些贡果,可大人并不似小孩那般对他友好,北方水果数量有限,许多摊贩觉得他打扮得怪异恶心,不愿意把贡果卖给他,更想卖给妙龄的女子、有钱的富商。

  香烛倒是要多少有多少的,旱魃退而求其次,买了几支香。

  所幸应龙庙里放着的贡果从没断过,多得贡桌上都快放不下了,想来也是不缺他这几个的。

  轮到他时,旱魃举着香想了些东西,觉得若是这庙宇真的灵验,那应龙应当能听到他的声音。

  他把三炷香小心翼翼地插进炉鼎,看着它们一点点燃尽,剩了长长一截香灰在签上,风一吹就断掉了,变成无数个小小的、白色的点,洒落下去,消失在无数的香灰中。

  第24章 芦苇荒村(四)

  应龙大抵是听不到他的声音的, 因这求雨龙神庙在他来之后就再也没求来过一滴雨。

  渐渐的,人们不再相信这座神庙。起初是不远千里从别处来的香客少了下去, 后来连村子里的人都不愿意再来。

  昔日门庭若市的热闹神庙渐渐冷清,神像蒙上了薄薄的灰,角落甚至结起了蜘蛛网。

  他们都说:这龙神庙,不灵了。

  再之后芦苇村荒芜一片,能搬走的都搬出了村子,不能搬走的死在了村里,人们说的就变成了:这里村民愚昧, 供奉的是不知哪里的邪神, 现下是邪神来取报酬了。

  旱魃不知应龙去了哪里,便一直守在这渐渐空无一人的村里。庙前没了果贩之后, 供桌上曾经满到装不下的贡果也没了,很是萧条的样子。

  他不愿让这尊庙断了供奉,便自己跑到最南边的、治水最充沛的果园里摘来一篮瓜果。

  他脚程快,一天便能摘得。可他呆得越久,此地旱情越严重,那些刚摘下来的、尚带着露水的果实, 从将将被他摘下,到被彻底烤干、徒剩黑漆漆干瘪瘪的腐烂皮囊包裹着硬硬的核, 只需三日。

  于是他去一日,返一日,趁着中间还剩下一日,就放好瓜果坐在空无一人的庙里看着神像发呆。

  就这么过了三年。

  旱魃道:我也不知道他爱吃些什么水果, 就每样都摘了些